“泣望西北留不住啊——
亲子骨血葬入了弱水边!
扪干老泪滴滴化血渗灰棉。
枯手握梭缝成儿衣声声唤啊。”一声声长嚎几欲撕裂长空仿佛一枚箭头射穿了天幕我只觉得心口似乎被划了条口子说不出是疼还是烫。
苍天哪你睁睁眼你看到没有?她辛苦织成了征衣却再也没有人来穿!大地哪你抬抬眼你看到没有?她辛苦编织出了温暖却连儿子的一把寒骨也无法摸到。
她的声音已经拉扯到最高音我几乎以为她的声音就要撕破了……她已经不能再让声音高拔起来了……
可是——
我、错、了!
那陈大娘的声音毫无顾忌地高高拔起何止要将天幕撕裂她是在将自己的心肺一起撕裂啊!
“秦关旧月今又返照渭水边
娘的儿呀你的魂灵莫要停留在天山!
万军西出只见千军回长安娘的儿呀你的魂灵是否跟回了黄河岸?”
她的声音如同披头散的厉鬼撕心裂胆地站在满月下嚎叫。她仿佛在招魂仿佛在哭灵更仿佛在控诉生命的无常战争的残酷。她就这样一声声呼唤着那远去的亲人灵魂一遍又一遍。
唤魂的声音重复着让老母亲的悲痛不断深化犹如锋利的刀刃穿透了听者的耳膜也穿透了听者的心灵。
那呼唤在空中痛苦着挣扎着慢慢停止了。
于是四野寂静万山无言。那寂静令人双目黑我的心如同被砸出一个大洞大洞又深又黑却没有鲜血流出……
过了许久那高高的山顶上陈大娘仿佛幽灵重生一般又骤然爆出一声哭喊——“十八句秦腔句句乱吼吼破了喉咙换不来儿平安!
十八句秦腔声声乱吼吼断了肝肠换不来儿平安!……
这硬生生的吼叫将一切全部重新牢牢揪死了!这哭喊声已然声嘶力竭已然痛哀到了骨头里。
“十八句秦腔句句乱吼吼破了喉咙换不来儿平安!
十八句秦腔声声乱吼吼断了肝肠换不来儿平安!……”
这哭喊声山谷回荡大音流淌撞出如波的回声……
“……十八句秦腔句句乱吼吼破了喉咙换不来儿平安!
十八句秦腔声声乱吼吼断了肝肠换不来儿平安……”
这哭声终于渐哀渐远与空谷回音融合在一处终于化入群山消失在了这个滚滚红尘中。
我的想象中再也没有了热血沸滚的激血豪情再也没有了胜利欢呼的连绵旌旗再也没有了大鼓擂动的欢庆战歌。
我的面前只剩下了绡冰般的冷
冷月下是一个踽踽独行的苍老妇人。她浑身素缟满身的凄凉。她心血已经泣干泪水已经流完一条喉咙也在乱吼的秦腔中间撕得沙
她撒手站在人间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如同一张挂在人间的纸符随便什么风都能将她吹散。可是她站在那里什么文治武功什么千年霸业它们都在这年迈的老母亲面前在这份破裂的亲情面前黯然失色裂成碎片仿佛一片片暗灰的纸蝶在空中飘舞。
这才是战争最真实的面目。
这就是生命最原始的控诉!面对着这些自肺腑的苦苦呐喊踏破祁连的功名算什么?一统江山的豪情算什么?
问长天逆海
生命沉浮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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