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生是见过宣殿下的,以前同太子妃还有往来时,宣殿下时常往太子妃寝宫跑。
宣殿下脸蛋圆乎乎的,滚滚的跟个包子似的,白白胖胖,一话脸颊两边就往旁挤,看得人想掐两把。
“好好的孩子,怎么病就病,还这般严重?”禾生皱着眉,思来想去地,脑海里添了许多胡思乱想。
是有人要害宣殿下?东宫争宠?还真的只是纯属天命?
沈灏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些事情我管不了,我只担心太子妃害你蹚浑水。你心思单纯,中了人家的计也不定。”
禾生惊讶,“与我何干,我又不到东宫去的。”
沈灏刮刮她的鼻尖,“不去最好。”确实也是他担心过度了,如今太子消沉,圣人近来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摩,谁知道哪天就忽地翻脸了呢。宣儿的事,大不大,不,若有人存心拿来做章,将此事成争嫡之举,法虽然荒唐,却足以在圣人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禾生一笑,“放心好了,就算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上东宫。”那么的孩子,真是可怜啊。禾生忽地想到他们以后的孩子,都最是无情帝王家,倘若有一天他们的孩子也发生这样的事,她会如何反应?
她忽地后背一寒,打了个寒颤。不,不会的,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她的夫君足够强大,他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平陵王府。就算是天意,那她也要和王爷一起将这天意阻拦。
东宫上下草木皆兵。
太子坐在床头,充满慈爱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孩子。他阖了阖上下嘴唇,喊了声“宣儿”。
病中的孩子脸上泛着红晕,听不清人话,身子动了动,像是在睡梦中附和一般,嘴上呢喃着什么。
奶声奶气的声音,含糊不清。却是多日来,宣殿下第一次开口话。
太子喜不自禁,凑到跟前去听,听到宣殿下断断续续喊着:“阿耶……阿耶……糖糕买好了吗?”
太子一懵,几乎是吼一般,朝外面跪了一地的宫人喊:“糖糕,去拿糖糕来!”
太监六子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他素来得太子宠信,此时上下奴婢都看着他。六子在心中狠骂一句,这样倒霉的差事,落谁头上谁就折寿,却只能认命,站起身来去拿糖糕。
前两天宣殿下忽然好起来的时候,缠着太子撒娇,要西宣街上的糖糕,太子以为宣殿下的病终于好了,一头又扎到政务里去,以后再买给他吃。
没想成,宣殿下如今又病了,病得比先前更严重。
六子战战巍巍地出了殿门,仰天叹一声,心中直念阿弥陀佛,将所知道的佛啊道啊的,全部拜了一遍。
只希望宣殿下能撑到他把糖糕买回来啊。
今天是个大阴天,许是天上的云将底下的人给挡住了,祈祷的声音一点都传不到上面菩萨那边。六子将糖糕买回来时,一路疾步赶往内殿,脚刚踏入门槛,那头就有人喊,宣殿下没了。
六子面如土灰,糖糕洒了一地。
太子生气至极,他指着地上的太医问,“孤命你们上前查看宣殿下的病情,你们为何不听,他只是睡着了!你们把把脉便知!”
太医院院首也在队伍里跪着,为的就是今日宣殿下不幸离世,他能为太医院求个情。院首胆子大,上前将太子的手,搭在宣殿下的手上,老脸满是皱纹。
没了,就是没了,哪来的什么睡着呢?
太子搭着宣殿下的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声音瓮瓮的,像是从漏斗里挤出的沙砾。“宣儿,你睁眼看看阿耶。阿耶让人把糖糕买回来了。”
六岁的孩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他的模样这般可爱,太子的手都不忍心抚下去。
太子忽地想起当年的先太子妃宁氏。
宁氏死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躺在床上。犹如他每日晨起前去上朝时,她安静而祥和的睡脸。
印象里,宁氏很爱笑。她十四岁就嫁给了他,嫁给他的时候,还像个孩子一样,看见他的时候,会娇娇地喊声太子殿下。
她喊的那声太子殿下,甜甜的,就像是她藏着袖子里的麦芽糖。她很爱吃,尤其爱吃糖糕,之后生了宣儿,宣儿也爱吃糖糕。
后来宁家没落了,因为一桩案子,全族人都被发配边疆。再然后,宁氏就死了。她死的时候,撑起声想要喊他,却终是再也唤不出甜甜的一句太子殿下。
母后宁氏是思虑成疾,因着母家的事,自知拖累了他。但真的是这样吗,他不敢想也不敢查。
他想起陈安过,“殿下与我,都是个孤独命。”
或许陈安得对,他这一生下来,就注定孤独,所有他想要与之亲近的人,不是疏离他就是死于非命。
他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连个六岁孩子都护不住。
太子将宣殿下抱起来,朝殿外走去。
他的第一个儿子死的时候,他尚有宁氏的安慰,等到宁氏死了,好歹宣儿还在。现如今宣儿也没了,他该找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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