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流下眼泪。回到招待所,他就在想,她真厉害,他想掩饰一些情感,结果轻易地就被她抓住情感的软肋,他很有些后悔,“为什么我的眼泪这么不争气?”
此后,她问起刘艺的情况。他偷看过她的日记(他已向她坦白那次不光彩的行为),对刘艺在她日记中所占的篇幅,他曾羡慕得要命,如今她问起对方,他心中仍泛起酸意……
?
时间一点点流逝,还是该走向回程了。他们起身,向公园大门走去,一路绿树繁花,在一姹紫嫣红处,有一石凳,又憩片刻。远眺远处那株桃花,竟似傲梅般,他告诉她,现在他只有傲骨,却无傲气了。再前行,他提起在《月报》上看过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张大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房子里还有一棵树,那树就从双人床中间长出来,就这种日子,人家也能活出幸福来,而这公园里和她一起漫步的短暂时光,也让他想起了幸福二字。
走出公园,渐渐地,护城河状的河近了。等过了桥,就将一步步走向客运站,一步步走向离别,他早已无语,朗朗白日下,熙熙攘攘中,他居然很想哭。就在此时,她喊住他,走向一边,原来,桥头处,有一家卖饮料的推车摊子,她买了两盒牛奶,他要付钱,她不答应。其实,他都不敢和人家卖东西的打照面,因为他不想让人家错愕,大白天这个人为何眼中有泪?此刻,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泪水涌出来,毕竟当着旁人的面。
过了桥,走着走着,强压住的离别的伤感又涌上来,他眼中又有泪水。这次,她指着远处一幢大厦,告诉他,在那里,她们的导师曾经请一帮弟子吃饭,他随即看过去,想象着那种其乐融融——奇怪,她似乎知道他想哭,每当他想哭的情感快到顶峰时,她总能适时找到一个关注点。
只剩下往客运站的最后一段路了。离情别绪无法驱走,仰望着路边那些法国梧桐树伸展的枝叶,他竭力想把泪水收回去,因为那眼中的泪水,用手擦不是,不擦也不是:用手擦,恐怕越擦越多,不擦,怕落下来。此时,她却提起武钢,问起武钢的情况怎么样?他是带着哭腔回答的,心中甚至还生出一丝牵强的幻想:为何她突然提起武钢,她是学材料的,难道今后她想去武钢?武钢还算大……尔后,她又告诉他,以前寒暑假她经常去青山她伯伯家,时候经常在青山公园玩。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青山公园的景致,浮现出一个女孩在那里嬉戏的场景……
终于,客运站到了,一路上,他到底没有哭出来。车站前,背着大包的,挑着担子的,人来人往。站在口子上,他对她:“你回学校吧!”她答应了——如果他们还呆在一起,看着她,不定他又想流泪。
一辆的士过来了,她招招手,的士停住了。她走上前去,拉开后车门,就在此时,她回过头来,却没有在原地找到他,赶紧四处张望。为躲避人来人往,他已往边上挪了挪,但他一直在看着她。当目光相遇时,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焦灼和迷惑。那一刻,她和他四目相对,他朝她哑然一笑……她坐上车,的士启动了。
他看着的士中的她,看着她和的士消失在车流中。虽然,二十世纪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结束,而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觉得,一个世纪,过去了。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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