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头戴公子巾,身穿青布直身的长衫,正在居士林笔翰如流,抄录到了第二十五回:吴月娘春昼秋千、来旺儿醉中谤仙。
把玩着手中的毛笔,吴襄站起身来,摇头晃脑地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整顿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汤景站在居士林的门口,斜眼看着神神叨叨的吴襄,大喝一声道:“不知死的鬼!你到栖霞寺去过了没有?”
吴襄赶忙抬头看去,汤景正在笑呵呵的看着他,连忙叫道:“果然是见客人来,袜划金钗溜,哈哈,来、来、来,汤大官人,与俺细细品味,看西门大官人不在家的时候,家中的娘们都干些什么呢?”
汤景不知他在些什么,进了门,坐在了吴襄的对面,问道:“哪位西门大官人,你这混蛋!你又看上了西门家的娘们,不想娶沈家的姐啦?”
“唉,哪里话啊,”吴襄放下毛笔,打开一把折扇,继续摇头晃脑的认真讲道:“话灯节已过,又早清明将至。西门庆有应伯爵早来邀请,孙寡嘴作东,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去了”二字拉住长声,仿佛青楼画舫里的唱弹词一般。
“我看你他娘的这不操心的日子是过爽了!”汤景一边骂道,一边把那稿纸拉到近前,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两双玉腕挽复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汤景面露喜悦之色,嘴里叫道:“咦……,这是什么狗屁章?”
吴襄来了劲啦,从武松杀嫂为引子,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西门大官人如何勾引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女人,把汤景听得直流口水。
末了,吴襄问道:“你看,这西门大官人是不是和徐鲲很像?”
汤景的脸立刻红一阵、白一阵的,趁着吴襄不注意,一个大耳光扇去,吴襄的耳中一阵轰鸣,脑袋撞到了墙上,折扇也掉在了地下……
仿佛那李瓶儿就是何氏夫人,汤景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吴襄也知道错话了,捂着腮帮子给汤景鞠躬道歉。
汤景气得喘了半天粗气,才问道:“你去见过吴莲了吗?”
吴襄摇了摇头,答道:“这些天你也不来,我全都陷到了书里去啦,还真给忘了,哎呀,要想成为西门大官人,我这光有个前程似锦的锦衣卫总旗的妹夫还不够!呵呵,手里还得有银子才行。”
汤景听他还在口口声声的西门大官人,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又抡起了拳头,把吴襄吓得赶忙闪到了一旁。
“我先警告你,这些天我没敢出门,是听海大人没有抓到铁牛,那子通过咱金陵城的地痞无赖传出话来了,把他妹妹的死,赖到了咱俩头上,可能他还不知道你住在这,你给我心点。”汤景讲道。
吴襄吓得够呛,赶紧问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汤景答道:“不管你那妹夫让不让你住在栖霞寺,你最好还是搬去那里住,才安全一些,务必要搞清楚吴莲在兴记钱庄有多少银子,赶紧想办法兑现出来,别让朱辉那子抢了先手。”
“事不迟疑,等我给明澈长老打声招呼,那就走吧。”吴襄着,便赶紧收拾桌子上的书稿。
“你子的蝇头楷写的还不错。”汤景拿起吴襄抄好的本子默默地看了起来,又道:“今天朱辉他们全都去了栖霞寺,陈元化要回宁波了,你明天去吧。”
听陈元化要走了,吴襄非常想见他一面,兴隆钱庄是拿自己的银子办起了的,尽管大部分的本金被黄炳弄走了,现在陈元化和黄炳之间彻底翻了脸,也不可能再搭伴了,可不管怎么,宁波的兴隆钱庄还是有自己一份的。
想到这,吴襄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捆了一个包裹,见汤景还在埋头看书,问道:“你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轿来的?”
汤景抬头问道:“骑马来的,你要干什么?”
“把你的马给我,你自己雇顶轿子回家吧,我这前往栖霞寺。”吴襄着,伸手夺过汤景手里的书稿,拎起包裹就往外跑。
“这么些天你都不急,就急这一会了?”汤景叫着追了出来。
吴襄斜跨着包裹,跑到了居士林外大树上旁,解开了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对汤景笑道:“汤大官人,快去帮我给明澈长老打声招呼,回家等我好消息吧!还有,别忘了到沈家给我提亲。”
眼看着吴襄催马而去,汤景骂道:“你这个混蛋,好好劝劝你妹妹,朱辉那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好几个女人啦,况且你妹妹和朱辉还没拜过天地,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吴襄快马加鞭,一路跑来,前面已经望见了栖霞寺的牌坊。
月空长老正在送许灵儿等人过了明镜湖,缓缓地往前走。
朱辉跟在月空长老的身后,突然看见了吴襄跑来了,便赶紧跑了过去,拉住了马的缰绳。
吴襄翻身下马,清清嗓门,道:“妹夫,你也不管哥哥了,这些天,在鹫峰寺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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