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的南京路流光璀璨,叶鸿伟和洛可可站在新世界百货门口,放眼望去,对面整整一条街正在书写“繁华”二字。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阵,这个城市热闹非凡,拥挤不堪,与此形成巨大反差的却是人和人之间的冷淡疏离。
“我还没告诉你,为什么从甲方跳到了乙方。”叶鸿伟的声音像是漂浮在潮湿的空气上方,带着温润的质感。
洛可可早就忘了这回事,此时才想起来他曾说过签下客户就告诉自己原因。她抬起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最后一份身为甲方的工作,公司在中信泰富。那时我还没买车,即使买了车也付不起每个月的停车费,那可是南京西路。”他的语气略带嘲讽,洛可可偷偷腹诽公司现在所处地段的停车费也不便宜,显然他不满情绪的根源是自己没钱。
他牵着她的手穿越地道,“我每天有开不完的会,一天会议结束之后开始加班干活,常常卡着点去赶最后一班地铁。你知道么,最后一班地铁意外地挤,车厢里大部分人和我一样神情疲惫,只要有张床倒头就能睡着。我记得那段日子天天问自己,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把时间浪费在毫无创意和挑战性的工作上?所以我裸辞了,给自己放了一段长假,想清楚到底要什么。”
洛可可一直认为男女交往过程中如果有某个时刻双方能够打开心灵之门倾诉真实的自我,那么这段感情成功的几率会比较高。毫无疑问,此时的叶鸿伟向她打开了那扇门。出乎她意料之外,她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心情相当平静。
没错,她喜欢他,可喜欢和爱毕竟不一样。洛可可保持仰望他的姿势,她必须让他相信自己有兴趣进一步了解他的内心,而不是草率找个人完成终生大事。倘若结婚的前提只需要“喜欢”,叶鸿伟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上佳人选。洛可可理性而冷静地分析现状,迅速做出决断。“后来呢,你确定自己要什么了?”
“人生不能重来,但生活可以随时重启,既不要怕也不要悔。”走出地道,他用这句话为自己的陈述作了总结。
不要怕,不要悔。他是不是在暗示她应该大胆出击?洛可可咀嚼这六字箴言,脑海里偏偏浮现了最不该想起的人。有些感情永远和理智无关,譬如那个名叫卓远的男人。
“既然已经喝了酒不能开车回去,不如我们去酒吧续摊。”她略感抱歉,为自己打算利用他试探卓远心意的想法。最后一次,她对自己说,我要最后努力一次!假如卓远无动于衷,那么我会彻底死心!
叶鸿伟不疑有他,反正一样无法开车回去,他不反对她的提议。“你想去哪里?”上海有不少酒吧街,他偶尔会邀请客户去一些爵士吧听音乐品酒谈人生,万一洛可可说“随便”,他有得是备选方案。
洛可可口干舌燥,负疚感像海浪一样吞没她,有如缺氧一般难受。她终究还是把他当做了“备胎”,甚或还要利用他去刺激另一个男人的反应,她羞愧地不敢看他。“我有一个朋友开了家酒吧,不介意的话,可以去他那里。”低着头,她顶住泛滥成灾的内疚,像是真心诚意地邀请。
正因为洛可可避开了叶鸿伟的视线,以至于错过了他惊讶的表情。他没料到这么快就要进入她的交际圈,刹那之间心头闪过犹豫。叶鸿伟原本想拒绝,可她羞怯的模样严重误导了他,让他觉得自己狠心不配合简直有始乱终弃之嫌,因而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去simon的酒吧。
卓远在这个夜晚第一次见到洛可可生命中出现得第二个男人。他先看到许久不见的她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手牵着手向吧台走来,还来不及表示震惊,simon已脱口而出:“*,大姐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卓远深有同感,虽然那个光头男细看之下倒是相当俊朗,但如此犀利的造型横看竖看都像混黑道的,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个谜底,只能等洛可可亲自揭晓了。
她没有故意卖关子,在高脚凳坐下后就开始为大家做介绍。“simon,酒吧的老板;叶鸿伟,chuck,我的同事;卓远,我最好朋友的堂弟,”停顿一下,她补充道,“也是我的朋友。”
simon和卓远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相同的想法:这位叶先生,绝对不可能像洛可可定义得那么简单。出于礼貌,两人一前一后同叶鸿伟打了招呼,给足洛可可面子。
叶鸿伟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尴尬,他的视线掠过对面两个男人,对他们的第一眼印象停留在帅气英俊的外表上。直觉告诉叶鸿伟,洛可可与其中之一肯定有感情纠葛,至于哪一个,他目前尚无法判断。
“我要长岛冰茶,你喝什么?”洛可可把酒单递给叶鸿伟。其实就在吧台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板,清清楚楚写着鸡尾酒的名字和价格。但若是看黑板,眼光无法绕过吧台里的人,洛可可头一回踏足此间便发现了这一巧合,所以她从来只看手上的酒单。
那个男人,他是她心尖的一根刺。不拔,寝食难安;拔掉,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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