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竟已如此老迈。
在姬子昌的记忆里面,姜万象永远都是那种野心勃勃,虽然有白发,但是那种气魄雄浑,比起寻常的年轻人更为壮阔许多。
但是现在,他的头发尽白,脸上的皮肤没有了油润之感,苍白,干,像是挤出了全部生机的大地,像是揉烂了堆叠在一起,放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百纸。
他的血肉干涸,像是那些老而将死的人一样。
他脸颊上的骨头已经快要挂不住血肉,整个人的颧骨凸显出来,他的眉毛都白了,那本来极为贴合他身躯的苍龙暗纹墨蓝色长袍衮服,竟已经有些空荡荡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像是挂在白骨上的布条。
但是,即便是如此。
那一双白色眉毛下的眼睛却仍旧炽烈,仍旧如同火一样。
虎死不倒架。
龙尤如此。
人,亦如此。
姬子昌低声道:「原来如此————卿,老了啊。」
姜万象笑着道:「陛下在说什么呢,天启十一年秋猎,如今已经天启十八年,七八年的时间过去,一个小小顽童,也会成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年轻人也沉稳,陛下不也是如此吗。」
「至于老夫。」
「老夫不是老了,而是要死了。」
姬子昌看着姜万象。
最后也没有开口同意。
后者咧嘴笑了笑,道:「陛下看来还是不答应,不过,放心,老夫尚可以等待数日的时间,陛下就请在皇宫之中,好好思考,也好好休息。」
「我相信陛下可以做出足够明智正确的选择。”
「老夫,会好好等待,陛下的选择。」
千军万马,宇文烈,贺若擒虎一左一右站在姜万象的身旁一一应国的精锐几乎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就已经将整个中州都拿下来了。
在这一日,姬子昌仍旧以赤帝的待遇,留在宫中。
姜万象登上了那一座高楼。
灯火晃动,年少的时候,姜万象和高来这里抢亲,抢皇帝之亲,他从不是什么被礼法规训的秉性,此刻再见赤帝中州,却没有了年少时候所见到的那般繁华,只是一片扭曲。
姜万象面色苍白,即便是登楼都已有一种喘息之感。
但是他自身的功力,却仍旧是借助气运的九重天君王。
强大的内气境界,和衰弱的生机,同时出现在了姜万象的身上,倒是给人一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感。
宇文烈和贺若擒虎担忧地看着这位老迈君王。
欲要扶,却被后者摆了摆手,就这样止住了,姜万象站在这中州高楼之上,看着夜色中的中州,看着那一座座古老的屋舍,看着那飞檐翘起,灯火恢弘人间,赤帝八百年传说,那几许英雄气魄,儿女情长,红尘万丈,皆在灯火之间。
姜万象伸出手,五指张开,笼罩着前面的灯火,呢喃道:
「灯火通明,红尘人间。」
「当真是美啊,却也是丑陋至极。」
「如此天下,你我之辈,怎么甘心就此离开呢?」
「怎么能够,在大愿之前止步?」
贺若擒虎眼底悲色,轻声道:
「陛下功名盖世,自会寿数绵长。’
姜万象大笑:「寿数绵长?哈哈哈哈,贺若擒虎肃穆,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咳咳咳咳——”
他本欲如同往日那样,大笑置之,可是大笑几声,就化作了剧烈的咳嗽,咳嗽到了厉害的地方,张口喷出一口血来,袖袍染血,色泽成黑,犹如浓墨,带着一股恶臭,触目惊心。
宇文烈,贺若擒虎变色,往前扶,
姜万象没有拒绝了,他看着袖袍的黑血,道:「狼王刀剑之伤,哪怕是服遍天下延寿之物,也已经支撑不住了啊,人之血肉,终究有其极限,天寿将近,却也非人力可逆之。」
「如之奈何?」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一个老人的手掌,握着剑的时候,已经开始颤抖了,年少的时候,他握着剑,骑着马,在战场上拼杀三日三夜,也没有到了这个境地。
在大雪封山里面,和高一起藏在山岩之下的空洞里面,伸出手抓出一团落雪,塞到嘴巴里面咽下去,感受着皮肤在冬日之中,逐渐赤红泛热,感受着五脏六腑里面灼烧的火。
他抬起头,从拳头打出来的空洞里面,看到了天上明亮的月亮。
月亮照亮少年的梦。
他那时年轻,没有底蕴,没有地位和身份。
但是他还有朋友,还有梦,有少年人不甘心的野火。
如今他拥有了一切。
却失去了那蓬勃的血脉和朝气。
剥离气运,此身人君之躯,难以忍受气运剥离反噬,导致寿数大减,但是,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下的气运,除去了应国之外,尚且还有中州八百年气运和名义。
即便是这八百年赤帝一朝的气运,早已经乌烟瘴气,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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