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的皇宫,红墙朱璧,琉璃华瓦,飞檐卷翘,一派富贵祥和的华丽盛状。
庄德福亲自引路在侧,乔嫣然牵着骆双双,走在平滑整齐的青石砖地,正值初夏,花木扶疏,皇宫内苑景致,自然美不胜收。
骆双双孩童心性,忍不住小声道:“娘,这里可真漂亮。”
乔嫣然只轻柔一笑,再细细叮嘱道:“双双,到了太后姑祖母跟前,可不许和在家里一样淘气,一定要乖乖听话。”
骆双双眨着明亮的眼眸,稚音清澈:“娘,我记下了。”
庄德福沉默寡言,瞧着骆双双明灿如珠的小脸,心中忍不住可惜又可叹,这本该是皇上的女儿呀。
唉,造化弄人啊。
多年之前,谢芳华曾与乔嫣然有过一面之缘,因那不太美好的一面之缘,虽十多年过去,她直到现在,依旧还是个贵人,宫中每三年都有佳人入宫,她芳华已逝,早没有了恩宠。
好在,她也因多年之前的一次责罚,搭上了荣妃娘娘的枝,日子过得也不算难熬。
后宫之中的最高枝,无人可攀,皆因中宫从来无主,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也空置多年。
再往下的贵妃之位,也只有从前的陈家之女居位数年,后因牵连四王爷谋叛一案,皇上念及她服侍多年,不夺她位份,只将她幽禁在毓庆宫。
后,淑贵妃自裁,皇上闻讯之后,眼皮子动都没动。
从此,后宫连贵妃都没有了。
昭妃娘娘有子有女,却从未掌理过后宫事宜,荣妃娘娘无子无女,却云淡风轻掌理后宫十多年,后宫维持着奇异的互为制肘之态。
谢芳华从未想过,时隔多年,她还会再次见到乔嫣然,更没想过,十几年过去,乔嫣然还是如此年轻貌美,和从前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差别。
乔嫣然也没料到,转个弯时,竟会碰到后宫散步的嫔妃,领头的是很早之前的荣贵人,如今的荣妃。
只微一怔愣,乔嫣然便拉着骆双双屈膝,请安问候,臣妇面见帝妃,自该如此。
荣妃衣衫华丽,端雅大方,亲自上前扶起乔嫣然,嗓音动人道:“骆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看到引路的是庄德福,心念电转间,已再十分和气道:“太后召见夫人,夫人快些前去,别让太后等急了。”
乔嫣然客气致谢道:“臣妇多谢荣妃娘娘。”
待庄德福引人走远,谢芳华开口,恭敬且谦和:“娘娘,您掌理后宫诸事多年,方才待她也太客气了些。”
自乔嫣然另嫁他人,皇宫之中除了太后,再没有人敢随意提起乔嫣然的名字,简直是谁提,谁就触了皇上的霉头。
乔嫣然出嫁的那一日,皇上一夜未眠,有嘴碎的太监宫女偷偷私语,更有几位妃嫔私下畅言,那个狐狸精终于嫁人。
皇上听得汇报,只轻飘飘四个字:全部杖毙。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至此,阖宫禁言。
久而久之,偶尔提起乔嫣然,也只敢用她来代替,老一辈的后妃都心知肚明,近些年新入宫的嫔妃,只知皇上疏懒与后宫,勤政与朝堂,似乎压根就不懂风花雪月的儿女情长。
她们哪里知道,在很多年之前,他们的皇上也曾温柔体贴,也曾风雅万千,也曾真情深种,只是,占据了皇上满心怀的女子,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他,不惜以死相逼。
宁可生离,也不愿心爱的女子死别,所以放她远走高飞。
从此,帝王的一生,只剩江山万里,寂寞如雪。
从明寅初年即入宫,做了整整十七年后妃的荣妃,理一理华丽的衣袖,淡淡摇头间,华丽的珠翠碎碎作响,道:“客气是应该的,她虽不在宫中,其实却从未远离。”
望着碧空澄天,白云悠悠,脸上绽放出一抹楚楚动人的笑意,嗓音柔和:“你信不信,本宫若对她稍许不客气,皇上便再也不会对本宫客气。”
谢芳华又惊又疑,道:“可她已是外臣之妇……”
荣妃脚下依旧步伐娟娟,华丽的裙摆在地面迤逦拖动,绚烂生辉,轻语笑道:“外臣之妇,那又如何?”
望着不远处凤仪宫的飞檐屋角,声音几许沧桑与悲凉:“那座宫殿空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是为着什么缘故……本宫在皇宫这么多年,早见得惯了,被皇上贬斥过的嫔妃,十之有九和她有关……我们为了争得皇上一丝丝怜爱,费劲心思,花尽手段,又得到了什么……就算她远嫁他乡,可皇上始终只念着她,记着她,在皇上心里,我们什么都不是,你说,可笑不可笑……”
目光清淡地望向谢芳华:“若有机会,你还愿意参加春选,进来这后宫么?”
忽然幽幽一笑:“本宫倒忘了,为了光宗耀祖,兴旺门楣,纵然我们不愿,又能如何,呵,本宫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再轻轻一叹:“本宫刚刚说过的话,你全部忘掉……”
宫墙深深,庭院寂寂。
一仰头,只看得到皇宫之上一片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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